失去你的當下,我找不到詞彙。
其實至今還是難以文字、言語描述那種剝離破碎的心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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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從來就不是靠說話溝通的,在我小時候,你常常帶著我到處走:家裡附近的菜市場、土地公廟⋯⋯但生性安靜不好動的您,
因為不會各種交通工具,所以能去的地方都是依賴雙腳,我想這也是我喜歡走路的原因吧,有時候獨自走著,看風景、想事情,
是一種隨時可以達成的獨處時光。
我幾乎沒看過您生氣,從小到大,你總是笑著看我們這些小孫子在那裡蹦蹦跳跳,你也從不大聲、高分貝的講話,溫溫吞吞的,
而爸爸是個急性子,什麼都急促,只要稍有一點不稱心,就開始提高音量,每每看到嬌小的阿嬤在可怕的大聲公催促,雖然好像
有加快一點但仍維持著自己的步調,但也不回嘴,年幼的我不懂,覺得為什麼爸爸對自己的媽媽這麼兇?這樣是對的嗎?阿嬤
又沒有做錯什麼事,為什麼要這樣?
可是阿嬤從不生氣,曾經問過她,爸爸這樣是不是很糟,為什麼你不罵他?阿嬤只是苦笑了笑,從來不告訴我原因。
阿嬤也不像爸媽,尤其是媽媽,當我們這些孫子做錯事,她會阻止,但從不碎念、也從不發怒,印象中,我找不到阿嬤大聲斥責
我們的記憶。
面對我們,她也從不比較,不曾拿別人的成績、才華、外表、錢財⋯⋯來作為話題,安靜的,做著自己該做、想做的事情,
彷彿我們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我們、她的孫子,我們存在著就好,其他的,不重要,對她而言,也不需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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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嬤其實很愛美,出生於民國七年的她,有著那個年代婦人美的標準在心中。
她有固定會去洗頭的美髮店,但我從不知道在哪裡,好像是一江新村外面那間小小的美容店,也可能是廟口附近某間理髮廳,
總之,國小的我只知道,阿嬤固定一段時間都會去整理頭髮,只要看到阿嬤的頭髮卷卷、硬硬的,整齊的順著頭型,
恰如其分的長度從不過肩,就知道阿嬤去過美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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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欣諦啊,幫阿嬤穿過去。」她拿著一根針、一條線對我說。
阿嬤很喜歡自己縫補、改造衣服,和她去菜市場她偶爾會買衣服,大多數時間我看到她都是在縫補衣服,幫旗袍縫袖子、
幫衣服加口袋,就連鞋子也記得她自己修補過,但她從不將她自己喜愛的事情強制推廣到我們身上,我最多也只幫她穿針
引線,她不曾開口要我學女紅,以後好幫她做針線活。
當她穿著自己改造後的衣服出門,看著她從自己縫補上去的暗袋拿出錢買菜、買我喜歡吃的布丁,心裡總存在著一股:
「這是我才知道的秘密」的情緒,自己偷偷的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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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後面有麵,快去吃。」國小放學回家,最期待的兩件事:阿嬤煮的點心與卡通。
這是一段在上了整天的課之後,到必須要寫討人厭的作業之前,最放鬆也最快樂的時光。吃著麵,看著閃電霹靂車、
元氣小子⋯⋯無憂無慮的天真歲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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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別很難的,我們慢慢來,好嗎?